萬水千山我遨遊

宋朝蘇軾「題沈君琴」詩：「若言琴上有琴聲，放在匣中何不鳴？若言聲在指頭上，何不就君指上聽？」頗具禪意地點出，琴與指之間相互搭配才有天籟雅樂，也暗喻好的前提條件需有好的後續配合，合則大利，分則無功。「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」（ECFA）已於昨日正式生效，在ECFA正式生效前夕，經濟部特別出刊「台灣大步向前，開創黃金十年」的宣導小冊，強調ECFA將為台灣開創未來黃金十年。ECFA生效能否造就未來黃金十年，允宜細細體會蘇軾以上所引題詩的真意。

    　經濟部的宣導小冊將ECFA的協議內容翔實刊載，並且將全球知名人士、各國際組織及某些國家政府的肯定，在小冊中呈現。從大眾傳播學的理論觀之，訴諸權威的引述，遠比自己說破嘴的呼籲，要來得更為有效、省力。再從政策說服力的角度觀之，經濟部分別依照縣市別，說明ECFA對於個別縣市帶來的預估效益：包括受益廠商家數、生產總額增加金額、就業人數增加數，這些直接與民眾生計福祉相關的數字，最能打動人心。在這小冊中，經濟部還更進一步，讓因ECFA受益的廠商現身說法。就政策宣導方法而言，這應是馬政府各部會可以見賢思齊的範例。

    　然而，我們也為經濟部暗暗地捏一把冷汗：按著縣市別列舉受益廠商家數、生產總額增加金額、就業增加人數，寫得這麼精細，對於年底的五都選舉，這份宣導手冊也許是個助選利器；但對於2012年的國會改選及總統大選，這些數字在某些縣市若有較為顯著的負面差異，未來可能會被「抓包」，屆時如何自圓其說，恐怕需要更費周章，否則反倒成為票房毒藥。

    　其實我們要強調的是，ECFA生效應是未來黃金十年的必要條件，而非充分條件。簡單地說，若沒有ECFA，未來黃金十年恐怕不易達成；但有ECFA並不必然帶來黃金十年，需視後續配套及相關配套是否周全而定。ECFA生效的最大功用在於提供兩岸一個明確的經濟合作架構，使台灣與即將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大陸，在經濟上有更為緊密穩固的合作基礎，這是任何負責任的政府必然且必須要做的。因此ECFA生效是台灣經濟向前行、不被邊緣化，進而打造黃金十年的必要條件，但不是唯一條件，因為台灣經濟的未來不能只靠中國大陸。

    　眾所皆知，中國大陸是台灣最大的出口市場，然而截至目前為止，輸往對岸的產品，主要係供大陸工廠加工，再轉銷全球各地，純粹供應大陸內需市場的產品比重仍屬有限。此次ECFA早收清單項目中，大陸給台灣產品539項產品兩年內關稅全免，其中18項為農產品，比較可以確定是以大陸內需市場為最終市場。至於其他521項產品仍以原、材料為主，免除關稅固然可以提高台灣產品在大陸的競爭力，有利於台灣廠商；然而原、材料關稅的降低，使其生產成本隨之降低，又何嘗不是使大陸出口廠商（不只在大陸設廠之台商）增加出口競爭力？

    　早收清單中，台灣給大陸的269項產品免關稅。在紡織類22項、運輸工具類17類中，含紡織品下游產品及嬰兒車、自行車等，這些可能是最終產品；其餘230項應屬原物料類的中間產品，免除關稅，也會使台灣廠商間接地減少生產成本，從而增加產品競爭力。因此，ECFA的生效，確使雙方各有所得，互蒙其利；彼此可謂是「互利」，而非「讓利」。

    　另外，ECFA生效的最大意義，在於強化雙方經貿的合作關係，確定台灣與大陸可以在WTO 架構下正式協商雙方商務，使台灣在WTO架構下重回國際舞台。未來台灣與其他國家之間，可以在同樣架構下，簽署類似的經濟合作協定。

    　至於ECFA生效是否就能帶來黃金十年？則值得進一步研酌。實際上，即使ECFA在昨天生效，早收清單中各產品的關稅減免，需等到2011年1月1日起，於兩年內分3階段達成，其對產業所生之助益，也將在其後更長時間才充分顯現。再從金額來看，以2009年之數據，大陸給台灣免關稅的產品金額為138.8億美元，台灣給大陸免關稅的產品金額為28.58億美元，金額仍屬有限。

    　要言之，ECFA對於黃金十年的達成有其必要性，但不是只靠ECFA就一定達成黃金十年。ECFA生效之後，後續的智慧財產權保護、投資保障機制、服務業進一步開放、兩岸租稅協議的研商與簽署…等，都是未來重要而且影響深遠的議題。ECFA的生效是個好的開始，但也需要後續相關協議的配合才能如虎添翼。正如琴與指的關係：天籟不能只靠名琴，但若只有巧手妙指，沒有名琴也難彈出雅樂。ECFA生效是為建立框架基礎，框架內如何鋪陳，才能使未來十年成為真正黃金歲月，政府各相關部會宜慎思、明辨、篤行。